一张毛毯

【 动物小说 】Voyagers


 
动物小说 第三人称
故事时间轴是第一部到第二部的间隔
两段故事

I.

 

暗绿的藤蔓横绕着缠上扭曲的合金笼网,一层叠着一层疯长起来——电压、硝烟,连同自诩不凡的人类从伊斯拉·纳布拉尔岛消失已有三年了。自然似乎听到了某种渴求、快马加鞭地吞噬着人类文明的痕迹。

 

翼龙蹲伏在瞭望台的一架望远镜上俯瞰草木丛生的岛屿,展翅长鸣;一只肉食恐龙幼崽跳到某个屋顶早已破碎的温室中,扒开花埔中的杂草嗅到了新鲜龙蛋的腥甜气息;一头三角龙幼仔试图钻入被倒下的树木压得畸形的林间公厕中躲避暴雨,公厕过小且一面墙壁已然倒塌,一半的身子被暴露在了大雨的冲刷下。

 

人类眼中的废墟、文明的墓碑,正是恐龙们夺取的丰碑。

 

这群远古生物隔着最后一道牢笼冲人类世界发出嘶吼——那牢笼不再是通电的笼网,而是大海。纳布拉尔岛被无尽的、蔚蓝的海洋包围,对岛上的生灵而言涌动的碧波、金色的沙滩边的白沫,与椰子树便是世界尽头的模样。

 

澳洲守住了袋鼠、考拉,而纳布拉尔岛守住了这一小群恐龙。

 

第一头来到海边的恐龙是一只觅食的肿头龙幼仔。她愣头愣脑地从灌木丛中钻出,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错愕茫然、脚爪踏入沙砾中微陷的棉软让他站在椰子树下不敢向前,这颗小小的脑袋瓜里迸发出了“应该止步”的想法。就在这时,布拉尔岛向这只有些傻气的小家伙开了个玩笑——某颗早已成熟椰肉饱满的椰子忽然落下,空的一声正好砸在幼仔的脑袋上——若承受如此一击的小家伙不是铁脑袋的她的话说不定霎时便撞出脑震荡、或是直接晕厥,甚至一命呜呼。

 

不过好在砸中的是只肿头龙,且是只对新世界兴致盎然的小家伙。她没有立即逃走并永远躲避这会砸脑袋的“世界边境”,反之她嗅了嗅那落在地上的那颗成熟的黄椰子,可惜的是她觉得闻起来味道清甜、下嘴一试时却差点啃掉牙齿。

 

于是小家伙“奔走相告”,嗷嗷的大声叫喊——“世界的边缘,天上掉的果子是又香又硬的、地上的水是又蓝又咸的。”

 

“霸王龙老祖宗在上!简直是块宝地!”

 

  于是,不断有新的“探险者”来到海边,去看那梁龙伸长了脖子也望不到尽头的蓝色“湖泊”——哎!这是人类的新牢笼么?这时巨兽们达成了某种共识、有了某种共同的期盼——它们要穿过这个“湖泊”,去看看湖对面的领主是恐龙还是人类。

 

  

II.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除了水里游着的那只庞然大物还被困得死死的(之后再讲)——几乎所有恐龙都对这金色接白色接蓝色的边际显现出极大的好奇来:说来,简直不亚于当初人类去美洲淘金的热情。

 

翼龙们成了第一批,或许也是唯一的一批准备出海的探索的“冒险者”。起初只有三两只翼龙在沿海地带捕捉鱼儿吃。后来,一只展翅接近六米的大翼龙决定来次长途冒险,她披着纳布拉尔岛的晨光、背负着同类的希望启程,还享受着自一双双或大或小的眼睛投来的或凝视或躲闪的目光——她决心不达到极限便不折回、翅膀不被晒得焦灼便不放弃,她飞呀、飞呀,也不知飞了多久,只知道每隔两次回头瞧时,陪着她一道出去的三只长相各不相同的小块头翼龙便会少一只——直到最后,她越飞越低、越飞越累,翻腾碧波的海洋此刻和煮着沸水的大锅没什么区别,它们都不容她停下歇息。精疲力竭的大翼龙气馁地的返程归去时,已快是夕阳西下时,身侧没有一个陪伴者。

 

她成功返回了纳布拉尔岛,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那中途放弃的三个陪同者里(虽然大块头也没有成功,但她偏执地相信自己达到极限了而另外三只小家伙没有),只返回了一只。

 

可能有人会想:呀!——真是壮士!

 

别说,还真是壮士。希望人类不要坐在横跨太平洋的飞机上,耸耸肩说出这句话时带上嘲讽愚蠢的意味。虽然这只大翼龙此后再也没有尝试在海上远行,且“飞禽”中有限的品种里也没能蹦出个有能横越大海发现“新大陆”本事的冒险者。但这只翼龙的行为的确时值得赞美的——这一次,好奇心和探索欲战胜了寻求安全庇护的本能:不为觅食、不为寻找配偶,不为这些以往统治着他们简单头脑的念头。这一次,被禁锢已久的生灵们只是渴望自由、渴望冲破每一道牢笼、渴望探索着未知的世界!这第一位“航海者”被脱离泥土的念头赶上了天空、离开了海岛的庇护——飞向未知的、翻腾巨浪的海洋。

 

 或许吧,在亿万年前,他们长久生存在地球上、早已熟悉自然的祖先不会做出如此不计后果的愚蠢尝试。小块头翼龙知道将大海让给展翅十来米可以飞行万里的庞然大物,陆地上的恐龙也不会去尝试饮用海水——但是,对侏罗纪公园里的那群家伙而言,这种懵懂和无畏让他们显得更可爱了、这种超脱本能的探索欲望使他们更美妙了。

 

 该给那只翼龙铸个雕塑呀!这时某个“坐在飞机上听故事的人”会这样说哇:给她铸个雕塑,给她雕琢出最有力的翅膀、在她身下雕琢出最骇人的巨浪。

 

  实际上,非也。

 

不如诚恳些:雕琢出她本就细瘦的身躯,再在她身下铸出本就滔天的巨浪。

 

III.

 

 如果沧龙知道,大家削尖脑袋想要穿过大海必定兴致高昂——海洋、海洋!隔着人类所铸的铜墙铁壁,她聆听着海洋。本能告诉她,那另一边才是她的归属。

 

 陆地上的家伙们倒是越来越快活,湖泊中的沧龙的生活却越来越难熬了。闸门将大海与湖泊隔开,人类剩给庞然大物的一切便是少量且数目还不断锐减的鱼和一池海水。人造湖泊的生态环境离开了人类的管理便难以避免地崩坏起来,植被的成片死亡是悲剧的开端。这只被取名为梅里莎的母沧龙每每听到岸上传来的自由的嚎叫声,便会觉得自己大概是这里唯一的仍被禁锢的可怜蛋了。

 

不止没有得到自由、反而还在越来越污浊的湖水中苟且求生。

 

 湖里的鱼绝对不够吃。最初,梅里莎会偷袭在湖边饮水的走兽或是飞过湖泊的飞禽,可是后来——逐渐的,恐龙们知道了这湖泊里有一只饿着肚子的巨兽正睁大眼睛准备随时捕猎,总结一下各个血的教训便也不再来这附近逗留了。

 

  猎物越来越少、水质越来越差,梅里莎的体重越来越轻。她知道身体早已开始消耗本身了,她便去吃漂在水面上开始腐败的鱼类尸体。这仍然不是长久之计——可梅里莎实在走投无路了,有时一周的食量就是只翼龙。最后,她几乎开始绝望了:她不再凝望水面等待食物,梅里莎到最后往往是吃下食物便在污浊的水中沉沉地睡去。尽可能少的消耗自己的能量——换言之,不为求生只为续命。

 

  梅里莎不知道她并不是唯一一只沦落至此可怜鬼。实际上她压根就不知道,岛上还有另一只沧龙、在岛的另一个人造湖泊里存在着一只同类,他也在苦痛的煎熬里。那是一只雄性,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不相识的原因——岛上恐龙的雌雄比例十分不均。该说几乎所有的恐龙都是雌性。这是管理者们控制恐龙数目的主要方法。

 

那只雄性沧龙的诞生是无伤管理者的计划的——因为他、阿贾克斯,是必定不能与梅里莎“合笼”的。人类的计划里,他们至死都不会相见。当然就不可能自由繁衍后代了。

 

 人类这控制欲下诞生的、过于自信的计划,正是他们故事的开端。

 

  IV.

 

  诺亚方舟的故事。原谅“叙事者”找不出其他对火山爆发时人类拯救恐龙之举的形容了。“高高在上”的人类比上帝还挑剔些,船上的生物并非各种都有、更不是一公一母。

 

  梅里莎能嗅到“自然的情绪”,无论是逼近海岛的狂风巨浪抑或是这火山爆发。在她的眼里,都是无关紧要的——她苟延残喘、已达到自己生命的极限了,也预感到了自己大限将至。梅里莎浮出水面吸一口空气就沉入湖中,陷在淤泥和恐龙的残骸间久久地睡去。

 

 直到人类的重返。

 

 梅里莎是认得人类和他们的机器的。当那艘小小的潜水艇进入属于她的水域,在当年暴虐霸王龙留下的残骸肋骨间穿梭时,梅里莎就知道——是人类回来了。她可以将他们吃掉,或许吧。她没有下口的原因不仅是因为那个包裹他们的发光的金属铁球,更因为她不想惹祸上身。

  

 人类离开后。梅里莎再次睡去,她觉得自己在睡梦中嗅到了新鲜海水的美妙滋味——那封锁她的闸门已然开启。

 

V.

 

 在狂风暴雨中附近的鱼群都躲了起来,筋疲力尽、饥肠辘辘的梅里莎入海后绕着岛屿游了一会儿,希望能在临近海岸的海域的、或是海岸上找到食物——之后再踏上逃脱人类的旅程。否则虚弱的她只能软绵绵地被这未知海洋推来搡去,若或是——一会儿遇到强劲的对手,她觉得即使不需要尖牙利齿对方也能将自己战胜。

 

 食物、食物!她逃出那地狱后的头等大事就是进食,可当下她什么也找不到。梅里莎不想在这样的状态下进入大海,她围着在浅滩游,又担心自己游着游着就又游回了人类给她铸造的牢笼里。

 

 还是离开吧——等等!梅里莎闻到了血液的味道,那味道在海水中弥漫扩散开来——是新鲜的血液!她追寻那气味而去,血腥味越来越浓,梅里莎越来越兴奋。

 

 直到她听到了同类的嘶吼。

 

 这是梅里莎第一次遇见阿贾克斯,两只沧龙都处于吊着口气的状态:阿贾克斯没有梅里莎那么幸运,他湖泊的闸门只开了一道小缝——至少对沧龙们而言是很小的,只够他们伸出一截吻,而阿贾克斯的吻就卡在了那细缝间。

 

 他哀嚎着——该说是那道门夹住了他,阿贾克斯在要逃脱时被人类发现了,他想从最后那道门缝冲入海中。可是他失败了,阿贾克斯被卡在了这儿无法挪动——更没法浮出水面换气。人类这一举动无异于是对阿贾克斯判处了死刑。

 

 两只恐龙当然不知道:火山爆发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岩浆喷薄着烧出火红的光亮还噗嗤噗嗤地冒着滚烫的泡泡。人类那艘船只能带的物种是极为有限的,他们舍弃了沧龙……

 

  梅里莎想救出同类,她急得在闸门面前游来游去。不时还去撞一撞那闸门,没料到那人造的“大嘴巴”非但没有松口反而越咬越紧了——阿贾克斯因为疼痛嘶吼起来,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咬住”且无法逃脱的恐惧。

 

 是人类的光亮!在夜晚出现的光,那一束、一缕、一团的光亮都是人类的光亮。

 

 两只恐龙慌了神,人类来了!

 

 实际上,人类在去过梅里莎的湖泊搜找暴虐霸王龙的残骸后同样去到了阿贾克斯的湖泊,他们以尝试的心态试图搜索其他数目较为稀少的恐龙的骨骼。在得知阿贾克斯还活着后那群研究者就炸开了锅。他们觉得这是奇迹!也是噩梦——那只母沧龙的?那只母沧龙的牢笼因为故障打开了——之前一口咬定湖泊中已不存在生命迹象的研究者们开始提心吊胆起来,他们留下两三人守在阿贾克斯的湖泊旁,被告知在确定这只公沧龙已经咽气后才能离开——其他人朝着梅里莎的湖泊去了。对人类而言万幸的是阿贾克斯每逃出去,他被门夹住了。这闸门的是一只虚弱的恐龙绝对无法撬开的。

 

 人类来了!阿贾克斯的嘶吼声愈加凄厉——

VI.

 

 梅里莎想要逃走,非常干净利落的一个想法“丢下他,跑!”,可是她没有、她觉得阿贾克斯还有挣脱开来的可能性。两只沧龙面面相觑互瞪了还一会儿,就那么一会儿——梅里莎想不出更好的点子了。

 

 让阿贾克斯万万没料到,对方将吻塞到了缝里。只不过是侧着身子偏着脑袋塞进来的——所以,她没有被卡住。然后梅里莎拼命张开她那只大嘴——阿贾克斯这才明白!她想用自己的双颚撬开这扇钢铁铸造的“巨颚”。

 

 岸上的人类这才意识到——那只雌性沧龙游到这儿来了!

 

 沧龙曾用长满利齿的巨颚统治海洋,此刻梅里莎在用它为同类换取自由——用力些、再将嘴张大些!再大些!阿贾克斯感到夹在自己吻上的“钢铁巨颚”在慢慢松动。最后,终于阿贾克斯吃痛地将自己的吻拔了出来。

  梅里莎却没有将自己的吻缩回去,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缩回去,这扇闸门会永远的合上,而自己的同类将死在那浑浊的地狱里——他们只看得到互相的脑袋,阿贾克斯看着梅里莎的吻已经血肉模糊(当然,他看不到自己的,他自己也是这可怜样)但她仍然颤抖着撑开那道夹缝。阿贾克斯看到那道缝越越小,眼看就要把梅里莎的吻夹住了。她仍然不缩回去。

 

 吼——

 

 再坚持下去!

 

 阿贾克斯了解了梅里莎的野心计划,发出了一阵嘶吼,阿贾克斯脑袋一偏将自己的吻也伸进了那道夹缝里。同梅里莎一并奋力的张开双颚。疼痛并没有让这两只远古巨兽退缩,反而让他们感到振奋。

 

 霎那间一阵头晕目眩——梅里莎听到耳边流过一阵吱吱声。

 

 是电流,这群研究者没有带上可以击倒沧龙的武器。他们便想给水中通电,有趣的是人类的假慈悲——他们不想杀死这两只沧龙,仿佛看到两只巨兽翻肚子从水里漂出来他们会感到心疼似的——他们想电晕两只巨兽。

 

 “用能将他们电晕过去的电压……说不定他们会来带走这两只家伙的——至少带走一只。当然,如果他们被电死了,也怪不得我们。”

 

 实际上电压不足,两只沧龙只觉得忽的一阵眩晕身体内通过一阵麻木的感觉。

 

 梅里莎和阿贾克斯更用力了,岸上的人类看到水面上那一截闸门越张越开便也越来越慌张起来。领头的人又发话了:“电死他们。”

 

VII.

 

 闸门缝隙的宽度已经达到了阿贾克斯可以侧身探出的宽度,到了该像一只扁平的魔鬼鱼一样———侧过身子穿过去的时候了。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他尽力用最快的速度溜出去——梅里莎看到阿贾克斯准备冲出来便缩回了吻,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凭着一己之力撑开、维持如此大的宽度。

 

 该逃命了,一缩回吻,梅里莎就朝着海洋冲去,不再顾身后的阿贾克斯了。她尽力了。

 

 人类的电击已经准备就绪,不过两只沧龙毫不知情。

 

 吻——脑袋、脖子、肚子!——尾巴!

 

 阿贾克斯成功的逃了出来,那铁门合上的刹那夹住了他的尾尖。这不是什么大麻烦、他挣扎着,挣断了那一小截的骨肉。在水里,阿贾克斯拖着一条长长的殷红冲向海洋。他终于看见了梅里莎的全身。那只消瘦的雌性沧龙——她哪儿来的如此大的力量呢?

 

 梅里莎不回头看,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越游越远——直到在她身后追赶的阿贾克斯嘶吼起来。

 

 吼——

 

  梅里莎这才回头看。

 

又是一阵吱吱声,阿贾克斯觉得这声音比刚才的更响——忽的,身体像是僵住了一样,头脑也被某物死命一击一般。吱吱声化作了隆隆的声音在他头脑里横冲直撞不断回响。远处的梅里莎的麻木感更弱些,在晕厥前、迷迷糊糊的她看到远处的黑影停止了游动慢慢地下沉。

 

她也在慢慢的下沉……

 

自由、自由。

 

她想着,到最后——她投入了大海的怀抱,却仍未能“自由”地死去。

附:并非十分考究、大概存在漏洞。私设是有的。原作里似乎不存在雄性恐龙,但该故事中只是“几乎全为雌性” 。此外,沧沧当然没死呀。能看到这儿的小可爱我亲爆。
想要评论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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